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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水电开发程度高的国家相比，中国有后发优势。他们曾走的弯路我们可以避开。在移民规划、环境保护等方面，我们可以采取更先进的方式推进。

—访国际大坝委员会主席?贾金生

文 | 本刊记者 张越月 艾江涛

贾金生

我国首位国际大坝委员会主席、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副院长。

在着手应对气候变化的今天，建设水电站已不仅是技术和经济问题。9月14日，在中国水电百年庆祝大会上，贾金生的一句话亦呼应了这个趋势：“国际社会的发展已对水库大坝提出了新的要求！”

贾金生对《能源评论》描述了世界多国大坝规划、建设的经验，并对我国水电在国际发展的现状进行解读。

他认为，我国现在水电建设尽管比发达国家滞后，但在诸多方面都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但未来，我国仍需在发展认识上转变观念，既改造自然，也保护自然，同时在运营管理上要重视生态补偿和调度。

能源评论：当前，我国水电在世界处于什么位置？

贾金生：按照水电发展的程度，现在全世界大概分成四类国家。

第一类是水电建设较发达的国家，包括日本、美国和欧洲的一些国家。它们最突出的特点是水电开发程度很高，比如挪威99%的电力来自水电。这些国家目前多在更新改造，提高效率和安全度。世界已经有50多个国家的水电在电力提供量的比重占到50%以上。第二类是发展中国家，这些国家与发达国家比，水电开发晚了30年，目前均在积极开发水电中，全世界在建的15米以上的大坝有1200多座。多数国家计划在2025年左右，把可以开发的水电资源开发出来。第三类是一些欠发达国家，资源开发度不足15%，水电的开发依赖于国际资金和技术。第四类是政局不稳定的国家，虽有极大需求，但无力持续有计划的开发。

从水电开发的角度看，我国目前尚处在发展中国家之列。

能源评论：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以往水电开发的思路有什么不同？

贾金生：主要还是理念上的不同。理念的不同主要来自于国家自身特点以及经济发展阶段的不同。西方发达国家，因为它的水电已经发展到后期，所以在建设中保证环境是第一的。比如日本，它们在开发建设电站时，有时就从已建水库中挖沙作为建筑材料，这就是一种环保的理念。

再如技术方面，国外发达国家水电工程建设，环境评估可能更细化，对水生生物、陆生生物，甚至鸟类都会组织专家进行研究，并评估工程的影响程度。对发达国家来说，他们的经济实力可以支持他们在开发中做到这种程度。

我国的经济水平还没有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因此，水电开发时容易把经济性放在首位。但是，水电开发仍始终需保护环境，要选择一种与国家发展相适应的方式。强调环境协调和社会接受度，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能源评论：在水电规划方面，国外哪些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贾金生：发达国家水电发展得很快，不仅得益于发展得早、政府重视、还因为它们按照市场为导向。

一些西方国家在20世纪70年代后就开始研究能源回报率，他们发现，水电电价便宜、能源回报率高，因此优先选择大规模发展水电。对我国来说，水电建设也要按照清洁机制和市场化原则加快发展。如果水电和火电能够做到“同网同价”，我们就可以拿出几百亿来解决移民问题和生态问题。

现在，各国都制定了可再生能源发展计划，多数发达国家的目标呈现一个类似的特点，就是太阳能、风能在可再生能源中所占比例不大，在水电有资源时优先开发水电。这说明，国际上充分认识到，水能是一种能源回报率高的清洁能源，而且与核电相比较为安全。所以，我们也应看到国际的整体趋势，要激励和鼓励投资水电。

此外，水电开发利益共享机制是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问题。如美国田纳西流域提供的水电使得附近形成了一条“工业走廊”，为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了很大作用。

能源评论：在当前发展中，我国和发达国家各面临哪些发展瓶颈？

贾金生：发达国家的问题在于，本国内可开发的资源已经很少。除了到其他国家寻求开发项目，这些国家主要的工作是对本国水坝进行后期维护。比如美国，它大量投资水库大坝安全和生态保护，以降低风险、保证水库运行安全。

发展中国家在技术、市场和资金方面也不成问题，可以保证水电前期的投入，需要解决的是环境、生态和移民等问题，而这也是我国当前水电发展面对的主要问题。

能源评论：发达国家如何面对水电建设中的环保、移民问题？

贾金生：发达国家遇到过这类问题，但社会和舆论当时并未特别关注此类问题。

一方面，西方开发水电建设时间早、开发度很高，再加上当时主流观点是修水库、建大坝有利于环保，所以水库建设并未引起太多关于环保、移民方面的反对声音。

“水电破坏环境”的观点，其实是水电发达国家在开发得差不多后，重新反思建设中哪些方面不太理想时提出来的。发达国家进行反思的目的是希望能够通过总结，让后面的建设工作做得更好。

而对于已进入项目完善阶段的西方国家来说，这些对环境、移民问题的反思已经不会对其建设水电造成太大影响，但我国正处于边发展新建水电项目，同时要完善已有项目的时候。由于水电开发时间的滞后和对水电建设中各种问题反思的涌入，社会舆论对我国水电开发时的环境、移民的关注度自然比发达国家要多。

能源评论：当前，发达国家主要采取哪些方式实现水电开发的环保目标呢？

贾金生：发达国家一般都先制定相关法律，因为这有助于流域开发与管理的进行。比如，挪威颁布过《水资源法》，以确保水资源开发中对环境生态的保护。根据这项法律，挪威所有新规划的水电开发项目必须进行环境影响和管理的评价工作，在得到了挪威水利电力局批准后，才能开始实施建设。

此外，一些国家还制定了关于水电开发中的生态环境保护政策，用于应对水电建设运行中的突出环境问题。2001年，瑞士联邦环境科学与技术研究所就曾提出，建立绿色水电认证的技术框架，完善了绿色水电认证的标准。

能源评论：眼下国内水电建设有一些不利的言论，有些是在与国外水电对比下做出的，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贾金生：这种情况确实存在。有的是国外错误引导，有些也是国内读者的误解。

有人说，国外好像已经不建大坝或者在拆除大坝，而中国还要继续建坝。这其实就是公众并没有真正认清国外的情况。

而相比很多国内公众，很多国外公众都已经认识到，水电开发的综合回报率最高，对防洪旱灾有帮助，在水电开发程度高的国家，环境一样保护得很好。国内公众对水电认识应该有所提高，水电行业外的人也要去科学理解和认识水电。在此过程中，政府应积极发挥引导作用。

能源评论：作为国际大坝委员会的主席，您觉得我国水坝未来国际化发展应注意哪些问题？

贾金生：和水电开发程度高的国家相比，我们有后发优势。我国水电开发已走过百年历程，在技术、政策及理念等方面都有很好的基础，将会大力发展。国外很多国家的水电开发进程已到后期，到了精雕细刻的阶段，而我们还处在建设时期。他们曾走的弯路我们可以避开。在移民规划、环境保护等方面，我们可以采取比国外更先进的方式推进。

同时，我国水电发展还要注重提高水坝建设技术和增加水库库容量。尽管当前很多水电技术已经走在世界前列，但中国未来要建设很高的水库大坝，在实际开发中，仍存在很多有挑战性的问题。现在，针对大坝安全，全世界各个国家都加大了技术研发力度，以适应能源和电力供应的需求，并增加足够的库容应对气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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